Part07 女神陨落
死亡之夜
对玛丽莲来说，1962年8月4日晚上还真是忙碌。她刚和卡门打完电话，约瑟·博拉尼奥斯就从墨西哥城打来电话，当时大概是9点半。她表面上高兴地接着电话，心里却担心罗塞利会随时出现。博拉尼奥斯后来说：“那天晚上，我们商量了婚礼的事宜。她听上去有点儿累，但还是很兴奋。我们大概会在两周内结婚。我结束了自己在墨西哥的业务，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洛杉矶。我要搬到布伦特伍德和她一起住。她的大部分家具都来自墨西哥，我会非常适应的。
“结婚后，我肯定是要跟她生一两个孩子的。不过，她那时正是复出的时候。我们需要钱，第一年我会做好防护措施的。她可不能再错过任何电影片约了。
“不仅如此，我还写了一个新剧本，她也同意参演。呃，差不多是吧……讲述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影视女星，她在墨西哥遇到了一位年轻帅气的男演员。她狂热地爱上了他，并最终和他结婚，将他带回了好莱坞。起初，他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大家都只把他当做女星的跟班。但随着他出演了一部又一部电影，人们开始正视他。最终，女星的容颜老去，他成为了比她更大牌的明星。一天夜里，女星发现他正在跟那个取代自己成为新晋好莱坞女王的年轻女演员约会。她在住处恰好有一把枪，她拿着枪，射向了她年轻的爱人，随后他俯面倒进了她的泳池里。
“玛丽莲让我一定要修改结局。她说这跟格洛丽亚·斯旺森主演的《日落大道》太雷同了。看完我的剧本后，她说这位上了年纪的女星可以由琼·克劳馥来扮演，而她则饰演那位年轻的女演员。实际上，我本来是打算让她演年纪大的那个的。”
然而，电影泡汤了，因为那晚，玛丽莲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玛丽莲死后，博拉尼奥斯对谈话中的其他内容保持了缄默。直到1963年10月，在一个晚宴上，他才说出 一些实情——“玛丽莲接到了菲尔德从墨西哥城打来的电话，这通电话令她非常恐慌。菲尔德告诉玛丽莲，他刚刚得知，霍华德·亨特正计划刺杀肯尼迪总统。”不过，博拉尼奥斯的话并没有引起重视，至少在当时没有。田纳西·威廉姆斯说，按照他的理解，在位的美国总统每天都会收到死亡威胁。当天的晚宴上没有人在意过博拉尼奥斯的话，也没有人试着给美联社打电话。可能在当时，根本就没人知道霍华德·亨特是谁。
随着时间流逝，真相慢慢被揭露。霍华德·亨特于2007年1月23日过世。他的儿子圣约翰说，父亲在临终时承认，自己确实参与了1963年11月在达拉斯刺杀杰克·肯尼迪总统的阴谋。如果杰克·肯尼迪总统和玛丽莲保持联系的话，他也许还能多活很多年。而更令人唏嘘的是，尽管玛丽莲知道即将发生的总统遇刺事件，但却没能预知自己的命运——或许她也有所觉察死神正在向自己靠近，只是来不及改变结局。
第二天，也就是8月5日，玛丽莲去世的消息传遍了全世界。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那天晚上——10点15分左右，默里和杰弗里斯回来了。出门时玛丽莲曾交代过，让他们回来前先打个电话，但当他们这样做时，却发现电话打不通。下车后，杰弗里斯先注意到客房的灯亮着，门也半开着。
默里打开门，结果看到玛丽莲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狼藉。她惊恐地叫起来，不过，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护士，她还是立刻检查了玛丽莲的脉搏。玛丽莲还活着。“快叫救护车！”默里冲杰弗里斯喊道，她自己则冲到另一部电话前，给格林森医生打了电话。“玛丽莲就快死了，你赶快过来。记得叫上恩格尔伯格。”
先抵达的是救护车，两名医务人员抬着担架，默里迎接了他们。据救护车司机詹姆斯·霍尔（James Hall）说，他当时和司机默里·利博维茨（Murray Liebowitz）同行，但利博维茨却对此表示否认，甚至还一度否认自己曾在现场。
霍尔说：“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院回来的路上，我们接到电话，火速赶往海伦娜第五大道12305号。当时我们距那里非常近，几乎转个弯就行，不到两分钟就赶到了现场。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我永远都会记忆犹新。1962年8月，那个炎热的夏夜。我走进客房，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天哪！那人可真像玛丽莲·梦露。”
默里说道：“笨蛋，这就是玛丽莲·梦露。赶紧救她！”
霍尔表示怀疑：“玛丽莲·梦露？别逗我了。”
默里吼道：“赶快救她，你个该死的笨蛋！”
霍尔有些惊慌失措。他当时只有22岁，刚刚接触这项工作，还没什么经验。他检查了玛丽莲的脉搏，“它非常微弱和急促，呼吸几乎停止了。这是服药过度的典型临床症状。”霍尔和同伴决定实施心肺复苏术。他们抬起玛丽莲，准备将她转移到大厅的地面上。
“不幸的是，我却失手将她摔在了地上。这都是我的错。后来，我听说法医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了两处无法解释的淤痕。她小臂上的那处可能是我的指尖造成的，当时我的确抓得有点儿紧。至于另一处，我想或许是在这次意外摔落中产生的。自始至终，我的同伴都抓着她的脚。然后我们重新抬起她，来到大厅。她还有呼吸，但我觉得她挺不了多久了。那些瘀伤证明她当时还活着。尸体是不会产生淤痕的。”
利博维茨去救护车里取呼吸器，霍尔则在玛丽莲喉中插了一根导气管，以保证有她有足够的氧气摄入。默里也帮着连接呼吸器。
霍尔说：“我觉得心肺复苏术起效了。她的换气状况良好，脸上也逐渐有些气色了。刚见到她时，她的脸色苍白得就像纸。我认为这时移动她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于是让人把轮床拿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睡衣、身披雨衣的女人从走廊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声叫着：‘她死了！她死了！’然后她闯了进来，站在玛丽莲的身旁。我想把这个疯女人踹开，总担心她会把事情搞砸。我问她是谁，她冲我喊道：‘我是她的新闻发言人。’
那时的我，甚至不知道新闻发言人是什么。我告诉她，我暂时没有时间理她，玛丽莲还没有死，等她真的死了再发言不迟。
“正当我们准备移动玛丽莲时，一个手持黑皮包的男人出现了。他说自己是玛丽莲的医生，让我赶紧给她进行正压呼吸（positive pressure）。我对接二连三出现的阻碍失去了耐心，因此非常生气：‘笨蛋，你认为我们在干嘛？多亏了我，她现在还有呼吸。’
“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我就被告诫要在任何紧急情况下服从医生的命令，不然就会被解雇。我取掉了呼吸器，捏着她的鼻子，给她做人工呼吸。当时，那个医生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我以为他会在胸部施行，但那个笨蛋却选在了小腹。我建议道：‘医生，你来吹气，我负责按压吧。’但他根本没理我。他打开提包，取出了一支皮下注射器。我听到他自言自语道：‘我得调高一点儿，搞得夸张一些。’
“医生随后又从包里取出了一个药瓶，用注射器吸取了其中的液体。我敢肯定那是肾上腺素。他说他要在第六、第七根肋骨之间注射。他将玛丽莲的乳房拨到一边，确定好位置，然后将注射器刺入胸腔。他肯定弄错了。注射的角度很差，针头扎到了什么东西，我想应该是肋骨。不过他并没有拔出针头，反而继续用力下压。我听到了断裂声，它很可能伤到了某根肋骨。他将针头直朝着她的心脏刺去。那时我知道，玛丽莲·梦露谢幕了。
“医生站起身来，面对着我，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我杀死了玛丽莲一样。‘她死了，’他对我说，‘你们可以走了。’我们转身离开时,他快步走到我旁边停下。他离我很近，一副要威胁我的架势。‘无论如何，都必须对今晚的事守口如瓶。不要试图通知媒体，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果你不照办，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我们整理物品时，那位发言人依旧在尖叫。然后，两个男人出现了。其中一位是警察，另一位则穿着西装，他看起来很眼熟，一副大醉初醒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刚从酒吧出来的侦探。直到后来，我才认出他就是彼得·劳福德。他可不是什么狗屁侦探。我知道他是电影明星，不过却没看过他的作品。报纸上还说，他是肯尼迪总统的妹夫。”
玛丽莲去世二十年后，霍尔说：“是格林森医生谋杀了玛丽莲，对此我坚信不疑。我之前并不认识他。玛丽莲已经徘徊在鬼门关，但他却痛下杀手。要是他没有出现，我们很可能已经把她送去医院了。那些说她被火速送往医院的书都是胡说八道。我们甚至都没有将她抬上救护车，绝对没有。”霍尔大概是所有在场者中唯一肯接受测谎试验的人。1982年，他飞到佛罗里达，经人介绍认识了测谎仪的发明人之一约翰·哈里森（John Harrison）。哈里森说：“我对他进行了六次测试。，他很顺利地通过了测试。看起来所有人——甚至连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在说谎，甚至前后矛盾。在这件事上，我相信霍尔。”
但是，霍尔的版本并没有得到官方认可。随着调查的进行和时间的推移，版本越来越多，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时至今日，仍没有确定的、唯一的版本。总之，这个死亡之夜有太多的谜团，五十多年来，人们始终难以下定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性感女神走了，在她最盛开的年华里，像一个精灵，飞过彩虹，消失不见了。
1962年8月5日，星期天，凌晨4点25分，洛杉矶警察局西区分局，戴着黑框眼镜的警官杰克·克莱蒙斯（Jack Clemmons）一夜成名，甚至到了21世纪，还有记者在报道他。就是他，最先接到玛丽莲死亡的报案电话。
克莱蒙斯回忆说：“那是一个死亡之夜，绝对的死亡之夜，连警局的蟑螂都毫无生机。通常情况下，我并不接电话，来电一般都是服务台应答的。但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站在前门外面，我总不能让它响一夜吧，于是就拿起话筒，听到了一个相当有教养的声音：‘我是恩格尔博格医生。玛丽莲·梦露死了。她曾声称要自杀。’
“起初，我以为这是某个混蛋的恶作剧。大概是周六晚上喝多了吧。但我还是记下了细节，决定开车去看看。不过，即便是到了那里，我还是认为这是个恶作剧。我们之前接到过类似的电话，一年前说有人开枪杀了拉娜·特纳。
“我来到玛丽莲·梦露家门前，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相当丑陋的黑发中年妇女。她说她叫尤妮斯·默里，是这里的管家。她说那个电话是真的——玛丽莲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卧室里。直觉告诉我，我来到的是谋杀现场。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是说，一个惊天大阴谋。我问她屋内还有什么人在。她说有格林森医生和恩格尔博格医生。
“我后来才知道，杰弗里斯当晚也在，不过没有人见过他。默里不想让他和警察说话，已经让他在人来之前离开了。这是她对那晚隐瞒的开始。我问默里两位医生什么时候到的，她说是午夜时分。我被带进了玛丽莲的卧室，尸体就在那里，医生们也在那里。但当我准备和他们握手时，他们却毫无反应。恩格尔博格是玛丽莲的私人医生，他很瘦，中年、灰发。格林森则是玛丽莲的心理医生，他稍微高一点儿，长了胡子。他的黑眼圈很重。他们两人都站在距床上的尸体大概6英尺的地方。很显然，他们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白色的床单上，玛丽莲的金发清晰可见。不管任何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她。我并没有将床单拉下，我不想触碰任何东西，包括那部电话。我觉得有些好事之徒已经代劳了。她的尸体被人巧妙地布置过，我觉得这显然是经过筹划的。
“她的姿势很完美，看起来似乎是在为另一本裸体日历做模特。我曾到过自杀现场，尤其是那些过量服用巴比妥类药物的。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分钟，他们会经历巨大的痛苦，身体也会剧烈扭曲。我问恩格尔博格是否移动过尸体。他回答说：‘只是检查她是否死亡。’我认为他在说谎。他肯定是在隐瞒什么。后来我发现那个叫默里的女人在洗床单。这不奇怪吗？在早晨的这个时候洗？我感觉案发现场被人为篡改了。但就这个案子来说，深入调查并不是我的工作。
“当晚，屋内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景。全世界最著名的女人赤身裸体地死在卧室里。我感觉关键的证据已经被隐藏甚至销毁了。这只是种预感。我感觉所有人的行为都很可疑。和玛丽莲不同，他们只是业余的演员，并没有受过撒谎和掩饰的专业训练。默里一直跑来跑去地收拾东西，直到我让她停下。我问格林森医生：‘有遗书吗？’他快速回答说：‘没有。’
“在上级警官到来前，我在现场转了一个半小时以寻找线索。玛丽莲的床头柜上有空的处方药瓶。格林森对我说：‘她肯定是吞下了所有的药丸。’我问他：‘那她用来吞下这么多药丸的水杯呢？’我环顾四周，医生也四下张望——没有杯子。我走进浴室，那里也没有杯子。我打开水龙头，一滴水都没有。默里告诉我，由于房屋整修，浴室里的水被临时切断了，只能用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浴室。
“格林森跟着我走进浴室说道：‘这百分百是自杀。’我很生气：“我们为什么不让洛杉矶的法医来做这个决定呢？’听着他们漏洞百出地陈述发现尸体的过程，我很怀疑他们为何要等四个多小时后才通知警察。那个叫默里的女人一直闪烁其词，那两个医生也是。格林森说：‘我们在商量，福克斯公司应该得到通知。毕竟玛丽莲是大明星，对于媒体嘛，你知道的。’这分明是搪塞！他知道，按照法律，他必须立刻通知我们。没有人主动提供信息，对我的问题他们也只给出最简单的回答。”
克莱蒙斯随后离开了，马文·伊安诺尼（Marvin Iannone）警官接替了他。克莱蒙斯说：“我开车赶回警局。总感觉自己刚才面对的是三个骗子。除此之外，我还相信在这四个小时内肯定有别人来过。许多人来了又离开，在我来之前已经全都不见了。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答案再明显不过了——玛丽莲·梦露是被谋杀的！”
马文·伊安诺尼警官抵达后，向默里询问她发现尸体的时间。和之前告诉克莱蒙斯的不同，这次她说是在凌晨3点45分发现的。当被问及两次陈述的时间为何不同时，她说：“我累了，神经很疲惫，任谁都会犯错的。”很快，伊安诺尼就发现洗衣机在高速运转。他向默里询问时，她解释说，人们会来到这里，还会在此拍照，她想“让一切都显得整洁”。然后伊安诺尼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玛丽莲身上的床单似乎是刚拿出来的，你发现尸体时它就在上面吗？”
“不，它是新的。”
“也就是说，你拿走了原来的脏床单，然后换上了新床单？”
默里突然哭起来：“请别再给我施压了，我已经六神无主了。我怎么可能记住这些琐碎的细节？”
当时在场的最高警官是罗伯特·拜伦，洛杉矶警局西区分局的便衣警探唐·马歇尔（Don Marshall）协助他进行了初步调查。两人在屋里搜寻罪证。在客房，他们发现一个文件柜上的锁被撬了，抽屉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人拿走了，除了一封信——它来自巴黎的一家夜总会，邀请玛丽莲前去进行为期一周的演出。
客房朝向街道的门是虚掩的，门锁并没有撬动过的痕迹。拜伦推测，这件事肯定有内应。后来，拜伦因“肤浅的调查”而遭受抨击，尽管他被认为是洛杉矶最好的探员之一。多年以来，人们都推测洛杉矶警局局长威廉·帕克（William Parker）曾给他施压。帕克是罗伯特·肯尼迪在加州的朋友和主要支持者之一。据说，有人曾听到他和罗伯特·肯尼迪曾在周日早晨谈话，而且他也知道罗伯特·肯尼迪周六下午就在玛丽莲家中。罗伯特·肯尼迪这样告诉帕克：“抢在胡佛前面找到玛丽莲的电话录音。不然他可能会借此来要挟我。”
稍后在华盛顿，胡佛意识到电话录音中可能有打给罗伯特·肯尼迪、甚至是总统的最后电话，这绝对非常有杀伤力。他下令洛杉矶的特工去寻找玛丽莲的电话录音。但当特工们赶到电话公司时，却被告知录音已经被洛杉矶警局没收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