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喧嚣年代.第2部：沉浮

一个人的爱恨情仇，一代人的青春传奇
再现商业大时代中寒门青年的跌宕人生
沉浮，本指在水面上出没，比喻盛衰、消长，也指随波逐流。
下海之后的余野，商场上呼风唤雨，情场上百转千回。沉沉浮浮中，他躲过了一朵又一朵滔天的浪花，却掉进了一个又一个无底的漩涡。商场上他自视甚高，情场上他手足无措。有个女孩说他像毒品，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神经病。而命运在沉沉浮浮中布下逼仄的通道，让他与对手狭路相逢，与爱人擦身而过。

余野有着极其复杂的多面人格。他出身贫寒却胸怀大志，野心勃勃又充满自卑，一心想用飞黄腾达的荣耀来证明自己。他摆过地摊，当过保安，开过服装店，做过业余匪徒，办过皮包公司，最终从一个小电器经销商发展成全国家电商业巨头，成为上市公司董事长。复杂的人生经历磨砺出他玩世不恭的外表，骨子里却涌流着游侠般的血性：为了谋生可以辍学打工，为了还债可以散尽钱财，为了寻爱可以走遍世界；商场上使勇斗狠，却一生忠于友谊和亲情；风月场上花天酒地，却会用生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他畸形地捍卫着自己的生存底线，为了爱与尊严不惜和黑社会血战，也不惜和权贵抗争。在事业和人生最辉煌的阶段，余野不仅陷入了难解难分的感情纠葛，更卷入了利益集团的激烈纷争。面对来自黑白两道的各种打压，他甚至采用暴徒手段孤注一掷，直到锒铛入狱，成为一个时代的牺牲品。他的奋斗和传奇，全景再现了20世纪90年代草莽并起、泥沙俱下的商海波澜。

蜀山野驴，1970年生，四川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喜好文学写作和户外运动。从事金融投资和房地产开发工作20年，多年担任成都某大型品牌房地产公司总经理，是成都知名的房地产职业经理人，也是中国户外资料网知名写手。

第一章 闷热的夏天，终于给我带来了机会
第二章 搅动成都半壁黑帮的大火拼，打的却是经济仗
第三章 快乐就像信用卡，用了，就得还
第四章 做人可以意气用事，做商人却需要分析利弊，不赌气
第五章 有些项目赚银子，有些项目赚机会
第六章 你可以轻视牛粪的形状，但要尊重它的营养
第七章 听说上帝也经常掷骰子，不知是不是真的？
第八章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第九章 重返海南，我曾见证过这里的神话和笑话
第十章 人生充满告别，就像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
第十一章 比土匪有文化，比书生有匪气
第十二章 有个女孩说我像毒品，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神经病
第十三章 命运布下逼仄的通道，让需要相逢的人狭路相逢
第十四章 如果没有新的目标，生活将怎么继续下去？

第一章
闷热的夏天，终于给我带来了机会

1
人间四月天，草木萌动，生机盎然。
我一脸春色地坐在林董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厅里等候。对于伯乐，最大的快乐在于事实证实了他慧眼独具。这次，自己专程上门告诉林董，电器商场销售已突破一亿元大关。这是一个崭新的起点，一定要请这位伯乐去商场视察。我想让帮助我的人知道，半年前，他随手播下的种子，如今正猛烈生长。
楼下停着我刚买的奔驰500。我对奔驰车的失而复得，代表着对人生低谷从心灵到物质的完整修复。这车唯一的用途是显摆。在跟人交往中，你显然不能将自己的实力写在脸上，别人只能通过车辆来判断你的实力。这车既是我的交通工具，也是我的生产资料。当然，如果有时间，开着这车去泡妞，也该算是移动道具。它会帮我彰显气质，提升个人帅气指数。原来，有钱的乐趣全在于，想尽办法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钱。如果这世界没有盗匪存在，很多人真恨不能把存折余额写在脸上，把“有钱”两字流露在眼神里，洋溢在举手投足之间。虚荣，有时不仅仅是自我的满足与陶醉，更在于让你身边的人受到打击。没有什么比看到身边朋友发财致富更破坏自身幸福感的了。贫贱当然不能移，但富贵而不能显摆，要成功有个屁用？
林董的车在保养维修。他答应坐我的车。来到我的奔驰前时，我恭恭敬敬为他拉开后座车门，像个职业司机。林董淡然看了看车，非常自然地坐了进去。贵族就是贵族，不会对这些交通工具的品牌大惊小怪。
我把车开到西门店，先让林董参观新店。
“小余，你预计今年销售收入会达到多少？”
“照目前的销售速度，今年超过两亿应该很轻松。”
“那你下一步是想继续在本地扩大门店，还是到异地扩张？”
“本地市场还没有充分饱和，至少可以再开两三个店。把成都铺满后，我就是这里的市场老大，那时候我将召集厂家重新订立游戏规则。比如，现在厂家给我的结算期已经达到一周。下一步我要扩大到一个月再结算。这一个月的结算缓冲，就会为我增加两三倍现金流。到那时，我再带着新的游戏规则进军异地城市。”
“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在美国和欧洲，都是销售主宰和制约生产企业。渠道为王，他们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如今国内家电行业迅猛发展，无序竞争，最终会导致产能过剩。那时候，就是你的黄金发展期了。”
我们正聊着，他的电话响了。
“呵呵，你怎么不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又搞突然袭击。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林董脸色柔和，一边微笑，一边亲切责备着。看得出，一定是很亲近的人。
“什么时候到？下午5点。我看看……”他抬起手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2点50分了，“用单位的车接你不方便，你还是打个车回来吧。”
我脑子转得飞快：“林董，我帮您去接人吧。”
“不用了。机场的出租很方便。”
“我一直把您当成老师，您就给学生一次跑腿的机会吧。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就去机场接人。”
林董微笑看着我，想了想，说：“也好。我也有个把月没见到那丫头了。不用送我回去，我跟你一起去机场。”
航站楼出口的人流中，一个戴墨镜女孩的身影出现了，林董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老爸，没想到你会来接我。”女孩摘下墨镜，看上去惊喜不已。
“也不提前把行程告诉家里，打我个措手不及，只好办事的时候顺便来接你。”
他说着接过女孩的行李箱，我见状，迅速上去把行李拿在手上，在前面带路，朝停车场走去。我第一眼就发现这个女孩非常面熟，随即猛然想起，她竟然就是校庆吃饭时，邻桌那个喜欢挖苦人的女孩。呵呵，这世界大到每天跟数万人擦身而过，又小到逼仄宿命无处闪避。很多人命运的通道交织往来，隔山绕水，却终难逃狭路相逢。
“嗨，本打算后天回来的，忽然想家了。就忍不住到机场去碰碰运气。结果，运气不错，看，我这不迅速就回来了。”
我提着箱子，引领林董和那女孩来到车旁。打开后备箱，放行李。那女孩看见车，对林董说：
“老爸，你怎么换了个这么俗气的车？”
“呵呵，这车可不是我的，是余总的。”他说着指了指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林小姐，你好。”
她这才认真打量起我来，刚才应该把我当作林董的司机了。忽然，她露出顽皮的笑容，指着我：“是你……哈哈，校友，常回来买单啊。”
我没法赖账，只好摆出惊喜的态度：“没想到林小姐还记得我。呵呵，幸会啊。”
林董问：“清楣，你们认识么？”
清楣道：“余总经常在学校助人为乐，吃饭的时候，要抢着给所有校友买单呢。”说着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我赶紧钻进驾驶室，以逃脱窘境。待林董和清楣上车，开动汽车上了回城的高速。
他们父女俩在后排聊天。清楣没再继续追击穷寇，而是滔滔不绝讲述云南的种种美景奇遇。林董也没再鼓励清楣描述我的窘事。我装哑巴认真开车，偶尔也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一两眼，这个女孩很漂亮，爱笑，属于笑点比较低的那类。一路听她嘻嘻哈哈地描述腾冲大理经历的人与事，林董表情异常柔和，这个时候更像个父亲，而不是大企业集团挥斥方遒的领袖。
我不清楚他们家的位置，必须问路，这才在他们聊天间隙，询问林董。
当我这个哑巴开口后，清楣又想起我这个冤大头。
“余总，除了喜欢去学校买单，你怎么又来给我爸当义工了？”
“林董是我的导师。我给老师跑跑腿，应该的。”
“老爸，没听说你在开堂授课啊。什么时候招的学徒？”
“清楣，这位就是爸爸以前给你提到的那个对事业很有热情的小伙子。你现在学习心不在焉，应该好好向小余学习学习。”
清楣身体倾靠到前排座椅背，故作正经问道：“余老板，你是不是经常很有热情开着豪车去学校附近转悠，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很有热情去认校友，然后很有热情地抢着给人买单？”
幸好我开着车，一脸窘迫被隐藏在直视前方的凝重中。
“林小姐，让你见笑了。我真的不是土老肥。你们那天谈到的顾院长和左教授都曾是我的老师，挺亲切的，所以就过来跟你们打招呼。”
我不得不解释了。不能让林董觉得我整日提笼架鸟，四处显摆泡妞。
“小余，我可没说你是土老肥啊。我觉得凭你的气质，怎么也该算个暴发户吧？”她说完笑得靠在椅背上。
林董笑道：“小余，你别介意，我这丫头嘴巴厉害，就爱挖苦人。”
我也笑了。心想，等着，小丫头，哪天林董不在场，咱俩慢慢涮。
车停在正府街的一个小院子前。这条街从清朝开始便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区。能够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可想而知。我提着行李跟着他们进了小院，这是一幢小独楼，两层高的灰色老房子，应该有些年份了。我把箱子放在门口，对林董说，“林董，我先走了，有空再向您请教。”
“小余，今天，辛苦你了。有空来坐坐。”
我欣然离开。今天收获太大了。能够帮着林董接女儿，还直接找到了他的住处，这已是莫大信任了。从此我将直接获得一条通向林董核心圈子的捷径。

2
张区长升官了，调任成都近郊五津县的书记。我们一路十八相送，酒局从成都一直喝到五津县城。别看这些地方县太爷级别不高，却能在辖区内呼风唤雨，法力无边。张书记还未满50岁，弄不好还能往上走。这棵大树升得越高，我们这帮兄弟享受的荫蔽也必然更丰满。不要认为大哥升职了，便会疏远身后的兄弟伙，大家事实上是一个利益互补的多功能团队。所以，当张书记提出让我在五津县开店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新书记上任，总得给五津县人民拿出招商引资的见面礼。除了我的电器商城，其他还有几家企业愿意跟随。
我带人在县城转了几圈，这个小县城的主街区不大，而商业集中度极高，除了主干道，其他地方都是餐馆小超市等小商业。如果要进驻，就必须在这里的主干道上开店。这里没有大型百货公司，人们习惯到成都购买大件商品，消费实力有限。县城主干道上大都是四五层楼的破旧老房子，应该是七八十年代的老东西。在主干道旁边一条街道上，我盯上了一幢成色较新的楼，现在一楼是地摊货集散中心，卖的是低档鞋子、衣服、皮带等商品，二楼以上没怎么用作商业，只是商家堆放货物的地方。这个地方最吸引我的是门口宽达十几米的街沿，便于停车和沿街搞促销活动，楼后还有一个院子，停车方便。
这地方开店还需要进一步论证，一个店年销售收入达不到2000万，就没有太大意义。这个小县城有这实力么？我心里没底。再说，是政府招商引资，我得半推半就才好提条件。尽管张书记在主导，但这种事情，自己越是矜持身份，摆出为领导两肋插刀的姿态，才能以赴汤蹈火的表情实现名利双收。
张书记刚刚上任两个月，便搞了一个大型招商引资恳谈会。我也在邀请之列。会场上介绍我时，被主持人介绍为成都电器销售的龙头企业。我安然笑纳此名头。这种小地方你更得摆谱，举手投足都要显出大企业派头。你越是矜夸身份，招商官员便越是如获至宝，自然也越发体现张书记的招商引资力度。
开完会，张书记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选好地点没有？我说，老大，这个地方街道太破旧，勉强看起一栋楼。我的想法是，这种县城要形成商气需要一定时间。听说那栋楼属于商业局下面的一个集体企业，不如低价转让给我算了。张书记看了看图版上楼宇的位子，心中有数道，你尽管跟招商局提一个方案，他们会找我汇报的。
跟招商局谈方案时，我提出以1000万元购买地处商业副中心的这栋楼。包括其四层高的主楼和旁边一栋目前用作食堂的两层高小楼，还包括整个后院。总计占地有五六亩地，房屋面积3000多平方米。尽管是旧楼，这个价格仍被我压得很低。我的理由是，自己将投入3000万元对楼宇进行改造和装修，形成本地最大的电器综合卖场，每年预计创造税收500万元以上。
“小余，你的报价让招商局挺为难。那个地段虽然都是老房子，可都是商业口岸。好在这个企业属于集体企业，不属于国资。我的意思是，你再加500万，招商局觉得谈判取得较大成绩，我这边也好在常委会拍板。”张书记在电话里说道。
“老大，你说了算。明天我就找杨局长谈这个事。”我爽快地答应了，“另外，嘉通需要在五津重新注册项目公司。我想，让大嫂来当个隐名股东，持股10%。”我可没那么白痴，旁边小商铺转让价都是每平米几千元。这栋楼稍加改造价值应该在5000万元左右。如此丰腴的馅饼，吃独食可是要噎死人的。
生意是好生意，可目前自己现金仍然不充足。买楼需要1500万，装修实际支出大概1000万左右。这一个店自己就得拿出2500万元。另外，我在成都东门也看好了一个点，打算再开一个店，林林总总，需要3000万左右的资金。还得去找林董。
我最头疼的事情是，林董从不接受我的礼物，也没搞清楚他的爱好。等于还是纯粹工作往来，无法建立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