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版《活著》,80歲素作家不朽名篇,橫掃國內十二項文學大獎)
八旬老人講述「媽媽與我」的故事,展現兩代中國女性生生不息的堅韌與美好,母女倆共譜深情與催淚之作。女性版《活著》,坦露女性的勇氣、反抗與救贖。 (其他作品:《浮木》《我本芬芳》)
產品特色
![【中國直郵】I READING愛閱讀 秋園](http://img59.ddimg.cn/99999990144347349.jpg)
編輯推薦
聽聽八旬奶奶講述她和媽媽的故事。 1914年,世上有了「秋園」這個人。 1918年,漢語有了「她」這個字。秋園,她來過,掙扎過,絕望過,幸福過。今天,她80歲的女兒,把普普通通的她,講給世界聽。
2.以主角秋園的經歷串聯起百年中國的滄桑,深情而悲憫地描繪了底層鄉間人物對苦難的承受與抵抗。 「我寫了一個普通中國女性一生的故事,寫了我們一家人如何像水中的浮木般掙扎求生,寫了中南腹地那些鄉間人物的生生死死。我知道自己寫出的故事如同一滴水,*終將匯入人類歷史的長河。”
3.文字鮮活、大氣、引人入勝,裝幀簡約、質樸、美麗而富有力量。
其他圖書推薦:
內容簡介
1914年,秋園出生於洛陽一戶行醫人家。長大後的秋園嫁給了駐紮當地的一位國民黨文官。秋園先是跟隨丈夫從洛陽搬到了南京。抗戰爆發後,一家人又遷往重慶,中途脫離部隊回到湖南鄉。在湘陰,秋園生下五個孩子,活下三個,女兒騁排行老二。貧窮、飢餓、歧視日日侵蝕著這個家庭,之騖自小便目睹母親為生存所做的苦苦掙扎。丈夫過世後,秋園帶著兩個幼子流落湖北,艱難求生。 16歲時,之驊逃離了鄉村,到一個偏遠小城求學、紮根。秋園和之驍母女被命運拋擲底層,兩代女性為活下去付出了*努力。當晚年的騁拿起筆回首一生,真正的救贖方才開始。
作者簡介
楊本芬,1940年出生於湖南湘陰,17歲考入湘陰工業學校,後進入江西共大分校,未及畢業即下放江西農村。此後數十年為生計奔忙,相夫教子,後來從某汽車運輸公司退休。花甲之年開始寫作,曾在《紅豆》《滇池》等刊物上發表短篇小說。
目錄
目 錄影
自序廚房裡的寫作
章洛陽南京
第二章山起台
第三章花屋裡
第四章黃泥衝
第五章賜福山
第六章跑
第七章歸
代後記解命運的謎
前言
自序廚房裡的寫作
廚房大概四平米,水池、爐台和冰箱佔據了大部分空間,再也放不下一張桌子。我坐在一張矮凳上,以另一張略高的凳子為桌,在一疊方格稿紙上開始動筆寫我們一家人的故事。
那年,我的母親──也就是書中的秋園,她的真名是梁秋芳──過世了。我被巨大的悲傷衝擊,身心幾乎難以復原。我意識到:如果沒人記下一些事情,媽媽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將會迅速被抹去。在不算遙遠的那一天,我自己在這世界上的痕跡也將被抹去,就像一層薄薄的灰塵被歲月吹散。我真的來過這個世界嗎?經歷過的那些艱辛困苦什麼都不算嗎?
那一年,我六十來歲,人生似乎不再需要目標與方向,只需要順天應命。但我開始做一件從未做過的事:寫作。
我一生都渴望讀書學習,這個心願始終沒能很好地實現。這一生我都在為生存掙扎、奮鬥,做過許多活計:種田、切草藥、當工人、做汽車零配件生意……從未與文學有過交集。迄今我也未擺脫生活的重負:老伴年事已高,有糖尿病和輕微的老年失憶症狀,我必須像個護士一樣伺候他。
然而,自從寫作的念頭浮現,就再也沒辦法按壓下去。洗淨的青菜晾在籃子裡,爐頭燉著肉,在等湯滾沸的間隙,在抽油煙機的轟鳴聲中,我隨時坐下來,讓手中的筆在稿紙上快速移動。在寫完這本書之前,我總覺得有件事沒完成,再不做怕是來不及了。
常常才寫幾行,淚水就模糊了眼睛。遙遠的記憶被喚起,一些消失了的人與事紛至沓來,原本零星散亂、隱隱約約的回憶,在動筆之後互相串聯,又喚醒和連接起更多的故事。我也感到奇怪:只要提起筆,過去那些日子就湧到筆尖,搶著要被訴說出來。我就像是用筆趕路,重新走了一遍長長的人生。
我寫了我的母親梁秋芳女士——一位普通中國女性——一生的故事,寫了我們一家人如何像水中的浮木般隨波逐流、掙扎求生,也寫了中南腹地那些鄉間人物的生生死死。這些普通人的經歷不寫出來,就注定被深埋。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寫這個故事,稿紙累積了厚厚一疊。出於好奇心,我稱過它們的重量——足足八公斤。書寫的過程,溫暖了我心底深處的悲涼。
人到晚年,我卻像一趟踏上旅程的列車,一種前所未有的動力推著我轟隆轟隆向前趕去。我知道自己寫出的故事如同一滴水,終將匯入人類歷史的長河。
線上試讀
章(一)
下了幾天的雨,洛陽市安良街的屋簷下滿是積水。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光著腳丫,褲管捲得老高,轉著圈踩水玩。水花四處飛濺,女孩一門心思戲水,母親走近了,她還全然不知。
婦人火冒三丈道:「男不男女不女,打起個赤腳玩水,回去非得給你包腳去!」邊罵邊拽過女孩的胳膊帶回家去。
這是一九一九年,女孩名叫秋園。
她們的家是一家藥局。朱紅色大圓門上方嵌著鬥大的燙金大字「葆和藥局」。進得門去,光線驟然一暗,裡面是個頗大的店堂:四壁都是醬色木櫃,一格格密密麻麻的小抽屜上貼著細辛、白芷、黃芩、辛夷、羌活、麻黃、牛蒡子、夜交藤、紫花地丁等各類中草藥名稱;一排半人高的櫃檯正對大門,夥計在櫃檯後面接待按方抓藥的顧客;櫃檯左邊一扇烏金屏風隔出一塊地方,裡面一方紅木大書桌,桌上擱著毛筆、硯台,那是藥局掌櫃梁先生給病人把脈診病的地方。
秋園的父親梁先生是個能幹人,四十來歲,醫術在當地口碑甚好。店鋪牆上掛滿了「華佗再世」「妙手回春」之類的牌匾。難得的是,病人不管有錢沒錢,他都一視同仁。梁先生還從老家南陽將自己當眼科醫師的舅舅接了來。這位舅舅除了給人看眼病外,還自製中藥眼藥水,如撥霧散、一滴清等。
穿過店堂,又是一朱紅大圓門,進去是個大園子,種有各類花卉草木。園中有口深井,井上架著轆發。花園兩旁有數間平房,一間是燒火煮飯的廚房,一間專門用來加工中藥,還有一間是接待女客處。這些女病人不是大家閨秀就是小家碧玉,有些難以啟齒的婦人病就和太太講,再由太太告訴掌櫃的。
這宅子的第三進才是居家住人的地方。雪白的院牆上畫著松鶴延年的圖畫。牆內住著梁先生、梁太太、秋園和她的兩個哥哥秋成、秋平,還有梁先生的舅舅以及四個夥計。算是個大家庭。
梁太太把秋園帶進房間,二話沒說,一把將她壓在椅子上,拿出一塊約莫四寸寬、五尺長的白布,立刻要給女兒裹腳。秋園又蹦又跳,哭鬧著不肯答應。梁太太惡狠狠地朝著她的小屁股啪啪啪幾巴掌,邊說:「不裹腳怎麼行?長成一雙大腳,嫁都嫁不出去!你會變成樑大腳,沒人要,丟我的臉。”
秋園對這番話似懂非懂,但看到母親那架勢,這腳是非裹不可了。周圍的女人都是裹腳的,腳越小越美。標準的小腳可以放進升筒[ 升筒,量米的竹筒,直徑約兩寸。 ]裡打轉轉,謂之三寸金蓮。那些小腳女人走路像麻雀、像小雞,在地上一躍的。
裹腳是件大事,通常都由母親來完成。女孩裹完腳後,有的母親會把女兒抱上一張大桌子,讓她站好,然後一把推下桌子;有的母親會拿著鞭子抽打女兒,小女孩疼得厲害了就跑,一跑就摔倒了。這樣做是為了讓足骨摔碎,變成畸形。也有少數鄉下姑娘小時候沒裹腳,及至長大去相親時,就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雙腳不知往哪裡放好,只能穿很長的褲子罩著或用曳地長裙蓋著。
可怕的裹腳落到了秋園頭上。還好梁太太既沒有將她推下桌子,也沒有追打她。梁太太左手抓住秋園腳前掌,右手抓住腳跟,雙手同時用力朝中間擠……光這工夫就夠秋園哭得聲嘶力竭,喉嚨都啞了。梁太太擠了一陣子後,用右手抓住女兒的五根腳趾使勁捏攏,左手將準備好的白布一道道纏上去,纏緊後又用針線密密麻麻地縫上。秋園又哭又叫,梁太太也流淚了,手上卻一點沒鬆勁。
第二天,趁著女客來訪,梁太太不在跟前,秋園偷偷尋出剪刀,把腳上的線拆了。解開白布後,四個往腳心收攏的腳趾一點點彈開……那雙腳兀自顫動,抖個不停。
這事當然瞞不過梁太太。當晚秋園便被她喝令跪在地上,挨了頓重板子。梁太太邊打、邊罵、邊哭,可哭歸哭,手上的勁卻一點不鬆。
經過一段時間錐心刺骨的疼痛,秋園原本漂亮的腳便失了原來的形狀。
過兩年,秋園被送到一個私塾發蒙。老師是東街的一個秀才,六十多歲,戴一副老花眼鏡,留著山羊鬍子,穿著深灰色長袍。教室是一個大房間,一頭放一張四方桌子,桌上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塊竹板。竹板一面紅、一面綠,一頭寬、一頭窄,窄的一頭用來捏握。通常,竹板綠色的一面朝上。如果學生要上廁所,就走到桌前將竹板翻個面,讓紅色朝上,等從廁所回來,再將竹板翻過來。
如果學生打架、罵人,老師就用這塊竹板打屁股。如果學生上課講話或背不出書來,老師就用竹板打手心。在這裡讀書的學生個個規規矩矩,走不搖身,行不亂步。
女學生讀《三字經》《女兒經》《百家姓》,男學生讀的是《孟子》《幼學》《增廣賢文》。老師念一句,學生唸一句;學生念熟了,老師便講解文意。此外,還教毛筆字、教打算盤。學生抄字、背書時,老師便坐在桌邊抽煙、喝茶。學生上課期間是不休息的,直到飯點才準回家。
秋園在私塾讀了一年,學了點「女兒經,仔細聽,早早起,出閨門,燒菜湯,敬雙親」之類,便被梁先生送去了洋學堂。梁先生是個跟得上情勢的人。現如今都流行上洋學堂,也不興裹腳了。秋園裹了一半的腳被放開,那雙解放腳以後就跟了她一輩子。
第二章(三)
仁受中等個兒、國字臉,長得白淨、周正,性情愚雅、慈悲、和藹可親。他平日戴禮帽、穿長袍,架一副金絲邊眼鏡,拄一根文明棍,腳上的白底千層布鞋總是一塵不染,與鄉間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仁受當鄉長那會兒,政府禁止百姓私自做酒。鄉公所的自衛隊經常下鄉檢查,那些大小頭目便趁機斂財。他們一旦發現誰家做酒,除了將製酒設備全部打爛,還要罰款甚至抓人,這叫「拿糟坊」。
有一次,有人向仁受報告,說樟樹衝有戶人家做酒。這話被鄉隊副範麻子聽到了,他對仁受說:“這麼點小事,讓我去處理好了。”
範麻子走後,仁受很不放心,猶豫了一下,便親自趕去查看。到了那裡,只見範麻子正指使人砸東西,把裝在缸裡做酒的稻穀倒在地坪裡。仁受氣急不已,連忙斷喝一聲“住手”,隨後走到坪裡,抓起穀子邊看邊說:“太可惜了,一粒糧食一滴汗,多不容易啊……”
後,仁受叫那戶人家把稻穀搬回家,閉口不提罰款的事,帶著自衛隊走了。
抽壯丁更是斂財的好機會。雖說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但有錢人可以出錢不出人,或者出二十擔谷買窮人的兒子去頂替。窮苦人家拿不出錢,即使只有獨子也難以倖免。
一日,仁受帶了幾個鄉丁去鄉下催壯丁,半路上遇到一個五十多歲的農民,他撲通一下跪倒在轎子前。
範麻子厲聲喝道:“你要幹什麼?!”
仁受飛快地下了轎,扶起農民道:“有什麼事你說。”
那人說:「鄉長,我有兩個崽,大崽有些傻,做不得什麼事。我身體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家裡幾丘薄田全靠二崽種。如今二崽抽了壯丁,叫我們如何是好?”
範麻子說:“出二十擔谷買個壯丁。”
農民說:“就算我不吃一粒穀,也出不起二十擔谷啊。”
仁受問清了農民和他二崽的名字,說:“明天你送幾擔劈柴到鄉公所來就可以了。”
實際上,仁受當晚就找秋園要錢買了二十擔谷,然後託人去買了個壯丁頂替那農民的二崽。
年三十晚上,爆竹聲辭舊歲,人們酒足飯飽之後都沉浸在過年的氛圍中。深夜,仁受一家人已進入夢鄉,睡夢中卻忽然聽見嘭的一聲。夜深人靜,那聲音格外刺耳,一家人都驚醒了。莫不是有賊?他們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只見一個男人趴在水缸邊上艱難掙扎——頭進了屋,腳還在外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舀水的竹筒掉在一旁。
鄉下每家都有個大水缸,靠牆埋在地下用來盛水。水缸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左右,缸邊釘著一根木棍,棍子上掛一個帶把兒的竹筒用來舀水。竹筒裡多少會有些水滴下來,久而久之,地上變得很潮濕,連帶泥磚牆腳也潮乎乎一片。小偷便專挑這種地方打洞,爬進屋裡偷竊。
子恆快上國中了,已是個半大小子,見狀立刻抓起灶邊的一根柴棍。仁受連聲阻止:“莫打他,讓他進來。”
那人約莫四十來歲,進屋後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副要剮要殺隨你的樣子。
仁受說:“人家大年三十都在家團圓,你還要出來偷,總是冇得辦法。”
一句話講得那人眼淚巴巴。他告訴仁受,堂客久病在床,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病也不見好。家裡幾天沒米下鍋了,三個細伢子餓得東倒西歪。
仁受說:“你帶了米袋子嗎?”
“帶了,帶了。”
仁受走到米缸旁,拿起瓜瓢,把米一瓢瓢舀進袋子裡,直到裝滿為止,足有二十多公斤。隨後,他從另一個缸裡提出一塊臘肉和一條鹹魚塞給那人,一邊說:“快回去過年吧,一家大小都在等你。”
那人對仁受連叩頭道:“都說楊鄉長是好人,果真沒有錯。要是碰上別人,非把我打得半死不可。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仁受打開大門,外面一片漆黑。 「等等。」他說著又回房點了馬燈,然後站在門口,一直照著那人走上小路。
那人頻頻回頭,嘴裡念著:“我再不做賊了,再不做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