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那年,是哪年?那年,是一張褪色的照片。那年,是哪年?那年,總在魂繞夢牽。那年,是哪年?那年,是我們共同的從前……」回不到的是從前,想不到的是未來,在從前與未來之間,我們能做的是奮勇前行而不是自甘妥協,我們能被打敗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我們最看重的是情感世界的多愁善感而不是物質層面的豐富多彩。一個人無論年齡大小,無論是生在豪門還是出身草根,我們都有過青春快樂、情感磨礪的經歷,都有過家庭糾結、事業折磨的滄桑,急不得,快不得,更亂不得,唯有躲在自己的慢時光裡不斷轉悠捉摸,才能尋覓到自己的突破口,破繭而出,化蛹成蝶,翩翩飛舞於人生個體的歷史天空。
實力作家曉秋的小說集《米秋的慢時光》,以城市生活為背景,聚焦都市女性群體的慢生活,著力刻畫她們在愛情、友誼、親情這座「圍城」裡面騰挪躲閃的真實處境:她們柔弱卻不乏頑強,她們聰慧又頻頻中招;她們嚮往幸福自由的甜美生活,可偏偏會有諸多不如意出乎意料地出現眼前;她們見招拆招,於溫柔之中抗爭,於尋覓之中療傷,她們有過快樂與歡笑,她們也曾暗暗流淚與自艾自怨……她們,畢竟是她們,哭也罷、笑也罷,愛也罷、恨也罷,她們在紅塵生活的煩瑣中顯露出了練達與平靜,在細波微瀾的情感世界裡見著了溫暖與善良。
《米秋的慢時光》裡貌似書寫主角母女之間關於相親的鬥智鬥勇、隔壁鄰家大哥母子之間包辦定親與反包辦定親的矛盾糾結,實則描慕一種靜水深流的生存狀態,那種歲月悠遠如老照片一般模糊不清,但裡面總有一抹亮色在閃現出沒的感覺淋漓盡致,令人怦然心動;《閒雲起處》裡男女之間守望與出走、回歸與包容的催人淚下;《三十七度》裡的網路情感世界與現實尷尬生活的碰撞與摩擦;《向晚之心》《兄弟》《家務事》裡糾葛難纏、無奈無語的親情愛情;《瓊的步》 《霜華》裡農村女孩對進城生活的美好嚮往與婆婆小姑相處的苦楚與辛酸;《誰比誰幸福》《菱角的愛情》裡書寫愛情的彌天大謊與忠貞不貳……無不令人震驚反思,噓唏不已。
作家曉秋目光敏銳,情感細膩,書寫平凡人的平凡生活,解剖人性深處的幽微與執念。小說故事動感而多變,細節設定匠心獨運,小說語言精細優美,有著極為明顯的個人敘事風格和情感好惡,在字裡行間當中傳遞著溫暖與善良的美好品質。歡迎各界朋友追蹤收藏。
內容簡介
《米秋的慢時光》是一部中短篇小說集。多是以女性的眼光,審視和打量當下都市生活中的女性群體,她們的情感、婚姻、家庭,還有友誼,於濃密的生活質地中把握住了火候,於婚姻的繁瑣裡寫出了練達,於微波細瀾的情誼裡見著溫暖。作者的目光對準她所居住的城市背景,對這座城市的歷史和生活的整體性做著追憶式的拆解和重構。這些作品裡的各色人物,如時光一般緩慢,他們的心境也如緩慢流淌的河水,在沸騰的時代背景下,再怎樣暗流洶湧,依然對生活報著希望和美好的幻想。作者以雲淡風輕的白描手法,細緻地詮釋對人生對命運的理解與認同。
作者簡介
曉秋(女),原名邱愛枝,江西萬年人,現居北京。當過記者,做過編劇,主要以小說和散文為創作文體,已發表中短篇小說數十萬字。作品請見《廣州文藝》《山花》《湖南文學》《鴨綠江》《山東文學》等刊。出版長篇小說《煙火男女》《花兒為誰綻放》。北京作協會員。現為《中華文學選刊》編輯。
目錄
米秋的慢時光/1
閒雲起處/25
三十七度/42
向晚之心/59
74/兄弟
97/瓊的步
115/霜華
136/誰比誰幸福
153/花謝花飛花滿天
193/家事
210/寂寞的喜字
229/菱角的愛情
精彩書摘
米秋的慢時光
一片薄雲漫不經心地飄過來,橫在太陽面前。滿地的陽光就沒那麼明媚了,但也只是不明媚而已,薄雲的縫隙和邊角漏出的光線像顏料一般,把那一片天勾勒得有些妖艷。閉著眼睛倚坐在牆根的米秋感覺到了眼前一暗,她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卻「呼」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個男人站在她跟前,好奇地看著她,好像她是一隻在陽光中蠕動的蟲子,他正在細緻地觀察這隻蟲蠕動的每一個頻率。男人笑瞇瞇,表情絲毫沒有因為米秋過度的反應而有所變化。
從地上跳起來後,米秋的第一個反應是去看不遠處的草叢裡,那十幾隻嘰嘰咯咯的小雞還在不在,這是她無所事事時的任務。
小雞是娘買的,買來往院子裡一放,對米秋說,以後它們就歸你管理,你生活品質的好壞取決於它們健康的程度和成長的快慢。米秋不可思議地看著娘,鬧不明白這又是唱的哪齣戲,難道娘期望她用這十幾隻小雞崽來創業,把小雞養大後生蛋,再蛋生雞,雞再生蛋,生生不息,藉此打造一個龐大的雞帝國,由此打造她的人生?米秋「撲哧」一聲笑起來,但這聲輕笑還沒盪開便遇到了娘那極度嚴肅的審視目光。米秋趕緊攏住笑意,眨巴著眼睛,開始愁眉苦臉地看著那幾隻毫不畏懼陌生環境、收著毛茸茸翅膀、踱著方步四處打量的小雞崽。在家閒待了幾個月,她都不知道怎麼保障自己的生活,現在,居然要操心起這一群小傢伙的生活,還要撐起它們的未來。她長長嘆了口氣。娘懶得聽她嘆氣,用睥睨的眼神看看她,轉身出門,找她的那群牌友去了。那可是真正的牌友,一群各行各業退休的老太太,不玩麻將,因為麻將有籌碼,不管大小,對這些時間多金錢少的老太太來說,總是有些奢侈。於是自發性地組成「雙拖」陣線。每天午餐一過,就互相串聯,最多的時候,能串到三桌。可見其規模之巨。
偶爾,有一桌三缺一的時候,米秋就被娘強拉去充數。米秋其實會打拖拉機,若這也有段位的話,她至少也有六七段,還是三拖,那是她在大學裡跟同學點燈熬油練出來的功夫。但娘和她的牌友並不知道她打拖拉機有這麼高的造詣,只看她該出大牌擋住下家時偏不捨地丟出去最小的,該打單過渡對家時,她出雙,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樣。老太太們打牌多上心啊,哪由得了她這個「新手」這麼隨性,誰跟她對家都恨不能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牌,一個人拿兩家牌狂殺對手,這是兩軍對壘的大事,真要是刀槍相見,糊塗一下可是命都要沒了的。米秋無視對家的怒目和吼叫,依然悠然自得地按自己心意出牌,好像對手的臥底,陣營是這邊,所向卻是另一邊的。一開始,大家都當她不懂規矩,樂意讓她湊這個數,卻不願意跟她搭檔。娘不得不跟她在一個戰壕,誰讓這隻豬一樣的隊友是自己的女兒呢!跟娘一個陣營裡幾個回合之後,娘明白了,不是米秋不在狀態,也不是不上道,她就是故意搗亂,用拖後腿甘願認輸的態度來抗拒這種毫無意義的填充。她不是螺絲釘,不能見縫就把她釘上去,就算把她強行釘上去,那也不是合套,她這顆釘也是隨時會蹦出來。到底是米秋的娘,又是資深牌友,打了幾把就明白了,再看米秋不經意時握牌收牌展牌的利落勁,絕對不是表面上刻意而為的新手的忙亂、拖沓與遲疑。米秋可是娘的女兒,豈能不懂米秋的意思,但也不能揭穿啊,那樣不是打自己的臉?只能裝糊塗咬著牙往下扛,不抱怨不跺腳了,沒用!只是臉上陰得都快滴出水來。
米秋看在眼裡,心裡暗笑,照舊不緊不慢地看牌出牌,絲毫沒有要顧及一下娘情緒的意思。
就這麼斷絕了娘意欲培養她為後備軍的念想。
但她沒想到的是,娘會丟給她十幾隻小雞,這麼小規模的雞群,與其說是用來打發她的時間,倒不如說是娘對她的絕地反擊。米秋知道,娘那些牌友中,已經有好幾個人要給她介紹男朋友,比著賽似的,你說是某主任的兒子,她說是某局長的娃,反正沒一個是不帶職務不帶銜的,像一捧一捧放在面前的金子,每一捧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米秋就有些不明白,小城裡,政企商界,但凡有點職務帶了銜的人家,那鼻孔都要朝上長的,怎麼他們的孩子就個個屈就到要人介紹的地步?而且還是她這樣的──相貌勉強說得過去,個頭勉強,身材還偏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上過一年多的大學,但大學肄業,又實在算不得多光彩的事。就這麼點捉襟見肘的資本,叫她怎麼面對那一捧捧金子?她只能任著娘說,什麼態都不表。娘的眼裡,這是誰都沒瞧上的意思了,就有點著急,不是嫌女兒閒在家裡,是擔心心高過了眼會錯過合適的人,心高沒用,踩在雲端裡再軟乎也得跌到地上,不能等到摔骨折了才想腳踏實地,那隻能跪著生活了。娘一想到未來米秋的狼狽,就心疼不已,女孩子讀書多了還真能讀出「愁」字來,哪像自己這輩,能讀個初中都已經是正經的秀才了。
娘再不願米秋整天待在屋裡看書,大學都死活不肯上了,還裝什麼看書樣子,早點尋個好人家嫁了,也不枉一段好年華。娘這會兒說話不刻薄,還有點兒文化味,到底是有點文化底子的人,做了許多年的會計,從繁複的數字裡鑽出來也沒把自己算計成一個古板的人。相反,一旦拋開那些紛擾不休的數字,她的行事倒有些浪漫飄逸,與會計的身份絕對不符。娘覺得,不要米秋看那些無用的書,讓她多出門接觸外界才是首要,母雞一樣老趴在窩裡不見天日,只有長蝨子的份。
娘急,米秋不急,她才二十出頭,不擔心自己的前程。可娘說,二十歲放在過去那就是老姑娘,得求著人來娶不說,還得看娶的人的心情。米秋把笑憋到肚裡,她不能提醒娘,隔壁的小露姊姊結婚時也是二十歲,娘說小露這麼早就嫁人,是因為在家裡太不受待見,而小露爹娘又死活不喜歡她,才急著把她推出去。
米秋可不敢說自己也是不受娘的待見才叫娘這麼急,娘聽了準要甩她一巴掌。打小,娘給她的巴掌可是不少,不過米秋不記恨,娘的巴掌總是帶過來的風很大,落到身上卻很軟。巴掌和巴掌的意思是不一樣的。
米秋也不拂娘的意,像只蝸牛似的,慢慢騰騰跟在娘的身後,由著娘折騰,反正是親娘,再怎麼摔摔打打也會忍了氣力,裝柔弱無力,絕不會一猛子把她摔個四仰八叉。
男人的身軀沒那麼高大,但足夠擋住米秋看向草叢的目光,這讓她不得不先仰著脖子看他。 「嘿,你好!」男人仍是笑瞇瞇的模樣,長得不算帥氣,但還比較好看,氣質文雅。因了這份文雅之氣,辨不出他的年齡。
米秋平整了一下臉上的失措,盡力擠出一絲不那麼平坦的笑容。
這時候,不急不惱的太陽到底拂開了薄雲,陽光便水潑一樣,「嘩啦」一下從頭頂灌下來,地上瞬時就又明晃晃一片。男人背著手,也背著陽光,米秋看到陰影如同一塊雲翳落在他的臉上,使他明媚的笑容有了一層不那麼明媚的意味深長。
「我是劉夢之,咱們是鄰居,我家就在那兒。」男人側轉身,指向前方一幢挨近水稻田的孤單房子。米秋有些上異,那幢房屋是高中一個學妹家,她認識學妹的父親,一個高個子、清瘦的老頭,好像是縣裡某局的領導,沒有某些人的神氣活現,見人總是一臉的笑意,讓人非常有好感。學妹的母親是閒在家,卻像是做了官似的,眼界頗高,逢人聊起來,總是有意無意貶損別的人家。那些退了休的老太太們對她是有些不屑的。至於學妹本人,從來都是勾著頭,話極少,無論在學校還是在上下學的路上相遇,都是獨自一人。不過學妹高中一畢業就進了外貿公司,挺火熱的一個單位。米秋不知道學妹還有這麼一個哥哥。
劉夢之的大方讓米秋重新陷入懵懂狀態,這個突如其來、橫空出世的鄰家哥哥,怎麼就知道與她是鄰居?她也許是來走親戚的呢,也或許是個流竄人員呢,再或者,是個──乞丐呢?米秋不服氣地想。
「你是米秋吧!」劉夢之的眼神真是有穿透力,他的話與米秋的內心做了無縫對接。米秋更愣了,不知如何回應,感覺自己像隻小老鼠,被鼠夾上的餌誘著,一步步靠近,就差誘餌被奪走後的那一聲「啪」了。
米秋被那意念中的「啪」嚇了一個哆嗦。突然間想起自己的任務,心又抽了一下,趕緊躲開劉夢之的目光,往不遠處的草叢看。除了一塊皺皺巴巴的綠色,就是水一樣蕩漾的陽光,視線中根本沒有那隻嘰嘰咯咯一直停不下來的小雞崽。米秋不自知地「咦」了一聲,沒理會一旁的劉夢之,就那麼一邊往前走一邊伸著脖子往草叢兩邊逡巡,一副專注於事的裝模作樣。
米秋注定是個空想家,做實業,她用畫畫的姿態,只能說姿態很美,效果很差。十幾隻小雞,她看守了一個禮拜,把小雞們每天的餵食和作息都寫在紙上,幾時餵水,幾時放糧,幾時帶出散步,聽多長時間的音樂,甚至跳什麼舞都給規劃得一本正經,她恪守著一個做大做強預備企業家的基本素質。但即使這樣,小雞崽還是一天比一天少。等到娘看出來情況不妙時,米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小半的兵力──就剩下十隻小雞了。
娘傻眼了,米秋也傻眼了。娘有了前車之鑑,認為米秋還是故意的,很生氣,把剩下的小雞崽統統攏進大篾筐,端到廊沿下。篾籃有些奇怪,底寬,肚子也大,口卻比底小。米秋跟在娘在身後,伸著脖子去瞅篾筐裡受到驚嚇正嘰喳亂叫的小雞,有些心疼地說,娘,放到篾筐裡太擠了,對它們不好。娘不理她,又從屋裡捧出一把米撒進篾籃。小雞們顧不得身上的米粒,你擁我擠地低頭啄米,有些小雞索性不低頭了,就直接去啄旁邊小雞身上的米。
娘,這樣養出來的小雞不健康。家禽要散養才對嘛。米秋說。
娘忽然爆發了,怎麼就不健康?我生活了多少年我不知道怎麼養雞?不健康它們都還活蹦亂跳地在這裡,不比你丟掉的那幾隻,生死還不明呢——不,肯定都死了!它們才幾天,在外面哪裡會自己尋食?我養你都二十多年了,你還不是在家…
娘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一下子住了口,臉上的表情由憤怒忽然就變得有些訌地,她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米秋。
米秋這時已經側過頭往院門口看,門口很空蕩,沒有經過的人,也沒有走丟的小雞獨自尋回來。院門左側,一株來歷不明且正在成長的泡桐樹苗嫩綠著寬闊的心形葉子,安靜地倚靠著院牆,守候著它暫時無人驚擾的時光。一隻麻雀從門口飛過去,又飛回來,像是雛鳥的試飛,撲撲騰騰,驚慌而忙亂。米秋很想跑過去看看麻雀由拙笨地撲騰到自由地飛翔還需要幾個來回,還有多少距離。
娘,我以後少吃一點,省點給它們,不過不能省太多,一天少給我幾粒米就好。米秋收回目光,使勁眨了眨眼睛,眼裡的那層水霧迅速蒸騰掉。她用清亮的眼神看著娘,笑著。
娘緩了口氣,佯裝出一絲不耐煩,就少幾粒米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要怎樣?米秋瞪大了眼睛,難不成你真要餓死你親閨女?
娘白了米秋一眼,行了行了,少跟我貧了,你愛幹嘛幹嘛去,反正是女大不由娘。又忍不住嘆了一句,我現在相信你真是讀書讀傻了。
米秋愣了愣,訕笑道,娘你都哪裡跟哪裡啊!
娘賦予了米秋人生第一次創業的夢想與希望,但她又像手執魔棒的巫師,夢想才剛種進土裡,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被娘一揮魔棒,一切又都復歸之前。當然,小雞們還在,被娘圈在院裡一個小小的範圍裡,依舊毫無心肺地嘰嘰喳喳,整天整日曬著它們對生活的滿足感和幸福感。這些小雞是米秋夢想存在過的證明,也是她希望幻滅的證詞,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十隻無法消逝的痕跡。娘堅決不讓米秋再帶它們出去看世界,她說小雞們的世界就應該巴掌大,再大就迷了路回不來了。娘只允許米秋拔些草回來丟進小雞們「巴掌大」的天地裡,其他的,是再不肯讓她做了。米秋明白,娘肯定認為自己丟失小雞是存了心的,這是對她的戒備,防火防盜防米秋,是娘為小雞們豎起的警示牌。
被剝奪了對小雞們的看護權,米秋著實萎靡了一陣。這其實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按說她已經非常用心了,誰知道所用之心非所用之地呢,她居然從來沒數過回籠的小雞數量,甚至遲鈍到無視小雞陣容的由大而小。也難怪娘會生氣,懷疑她的用心,這確實有動機不純的意味,就像陪著那幫老太太打牌一樣。
你就是百無聊賴!娘用鄙視的目光看著米秋說。米秋實在佩服娘,一個退休多年、六十來歲的會計,居然成語還用得這麼溜。 「百無聊賴」對錶面的米秋而言,是事實。
娘是真理!顛撲不破的真理!對娘的“結案陳詞”,米秋只能無奈地接受,反正娘最厲害的招數也就這樣,拿的是雞毛撣子,用的卻是裹著雞毛的那一頭,再用力氣,最多傷個皮,連皮都傷不了。但米秋得配合娘,常常要裝出受了傷還能自理的樣子,不然,倒是用了力氣的娘被自己的反作用力傷著。
不然你還是出去找人鬼混去?整天在家裡,真不怕窩出一身的蝨子。娘說。
米秋以前是愛玩之人,高考前學校的倒數大牌就掛在校門口的傳達室旁邊,只要進出學校大門都能看到那塊醒目的牌子,越來越少的數字讓人越來越有緊迫感。米秋在這種緊迫感中反倒隔三岔五地跟幾個同學跑出去看電影,參加些莫名其妙的沙龍,或者騎自行車去山裡的水庫游泳。反常得有點不像話。娘那時真急,急還不敢跟米秋發脾氣,米秋的情緒比她來得大多了,一個不順心,不吃飯,摔了手裡的東西拎著書包直接走人。娘時常眼淚汪汪,跟爹說這樣鬼混下去可咋辦?或者,又不知道要去哪裡鬼混了。 「鬼混」成了米秋出門的標籤。這樣說得多了,連不時回家的大哥大嫂都聽煩了,有一段時間直接不回家,說是要等米秋高考結束再回來。還是爸了解米秋,安慰娘說,米秋本質好,出不了事,也就是學習緊張了,釋放一下。米秋覺得爹就是比娘睿智,娘只看到表面的自己。
娘啊,你就這麼放得下心來,都主動讓我出去鬼混了?米秋明白,娘其實是要她出去走走,只要出了門,總是有地方可去的,某個同學那裡、街頭巷尾的哪個攤位上、看一場電影,再不然,還是窩進圖書館……反正,只要出門,娘看不到的地方,都是「鬼混」。
隨你隨你,怎麼混都行,只要不窩在家裡。娘急著去打牌,話音沒落,人已經扭身出門了。
米秋嘆了口氣,在家待了些日子——她有些恍惚,竟不記得自己在家到底待了多長時間,清楚的是她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越來越不受娘的待見。人家都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還沒嫁的動靜呢,已經是急於被潑出去的姿態。看來「待字閨中」遠遠不如「待嫁」來得溫暖體貼。
從縣立圖書館出來,天色已經開始下雨,雨不大,標準的「綿綿」細雨。這樣的雨落不到米秋眼裡,她抱緊剛借出來的書,插進了細雨裡。雨是「潤物細無聲」的那種,有耐心得很,米秋走得不緊不慢,似乎也很有耐心,但一段路之後,她的衣服到底還是被潤濕,頭髮已經掛上雨珠往下滴落。一個瘦弱的姑娘,在大街上被淋濕的形象總是顯得狼狽,更容易落入人的眼,這讓那些有先見之明、早早備了雨傘的人有了優越感。
穿過三個街口之後,就是街邊了,人終於稀疏,再走一段路,越過鐵道口,然後再走個十來分鐘,就到家了。米秋不怕淋雨,打小她就喜歡在這樣綿密的雨中穿行,爹不說,娘也不阻止,他們都隨便米秋在雨水裡折騰,只是最後熬一碗薑湯米秋是必須要喝的,這沒有商量的餘地。出了城的米秋越走越慢,簡直就是雨中漫步了,她想戴望舒《雨巷》裡的那位丁香姑娘,結著愁怨何不索性拋開油紙傘,素了面素了心面對天地,或者那丁香一樣的愁怨就隨之消散了呢?
只管低了頭去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未發現身邊多了個人,替她撐著傘,走出去好久,才意識到雨停了。抬頭看到頭頂上擎著的一把傘,還有劉夢之笑意盎然的臉。
都淋成這樣了,怎麼就不知道避雨?撐把油紙傘也行啊。米秋驚訝,劉夢之怎就看出她的思緒在《雨巷》裡呢?
米秋不好意思地往外挪了挪身子,劉夢之給她撐了傘,一半身子已經有些濕了。我反正已經濕透了,回去要換的,你別再淋濕了。她說。沒說出來的話是自己喜歡雨,不習慣跟一個男人共用一把傘。
劉夢之沒勉強,看米秋抱著的書,卻完好地用塑膠紙包著,知她還是對天氣有預見的。收了傘說,打傘確實有些累贅,不如跟米秋一起體驗淋雨的感覺。
米秋說,還是打上傘吧,有傘不打不怪嗎?我是因為懶才不喜歡帶傘,這不是好習慣,但我還是習慣了。你可別淋病了。
你小看我!一場小雨能放倒一個曾經的老兵那不是笑話嘛!劉夢之不以為然。
呀,原來是前兵哥哥,失敬失敬。米秋抱了抱拳,沒提防書從懷裡滑落。
劉夢之把書拾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揉皺了的紙,擦拭著塑膠紙上的泥沙,擦淨遞給米秋,笑道,《靜靜的頓河》可不是本好啃的書,我當兵前一週時間看了不到一百頁,恁是沒把人物的名字記住,自己想想都害怕,就放棄了。
米秋也笑,於是你就去當兵了?我要是看不下去也只能扛著吧,沒機會去當兵了。
看不下去就去操練你的小雞軍團。
米秋情緒有些低落,唉,我娘看不上我…
前言/序言
為有源頭活水來(總序)
溫亞軍
以網路為主流傳播媒介的這個時代,文學所面臨的挑戰、創作的生長點以及得失,大家時常掛在嘴邊,卻無能為力。是的,我們對自己也是有提醒的,對文學的新動向應該進行反思,對其有一個清晰、全面的認識,並做出客觀的評價。例如對現實生活中矛盾的大膽觸及,注重塑造轉型期新的人物形象,區別與以往人物性格的重複,增加時代內容的融入,社會氣息的強化,平凡的人物性格等多樣性與更新趨勢方面,雖然不是為了迎合,但是否有所改觀?我們對網路的衝擊除了接受,別無他法,可始終在安慰自己,紙質閱讀帶給人的精神愉悅,總好過徜徉在俗世裡平庸瑣碎的紛紛擾擾。而清淺淡遠的生活,也終是熱愛生命的人殊途同歸的期冀。那好吧,我們還在堅持純文學創作的這群人,最後發現希望值得等待,有些失望也值得經歷。
「銳勢力‧中國當代作家小說集」是中國文史出版社推出的一套品牌圖書,在純文學日漸式微、圖書市場極其疲軟的今天,該社編輯全秋生謀篇佈局、傾心打造,為致力於中短篇小說創作的實力派作家提供一個展現成績的陣地。眾所周知,網路橫行的此時,紙本閱讀的空間幾乎日漸稀薄,尤其文學作品,這是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身為責編,全秋生先生堅持純文學本心,堅守純文學出版平台,他編輯這套叢書所面臨的各方壓力,未來市場的銷售難度有多大,我們是可以想像到的。但他還是冒險堅持下來,並且在選擇作者、書籍裝幀上更加嚴格、考究,使這套叢書日趨精緻、高端大氣,符合大眾的品味。此舉於純文學作家的創作來說,無疑是一種福音。
「銳勢力叢書」第二輯中的這八位小說家,大多人我未曾謀面,但從各類刊物中讀過他們的作品。單從作品來看,他們對小說文本的探索,有自己的理解和認識,對小說藝術的追求,有較好的能力和把握,他們創作出了無愧於小說意義的文本。可以說,他們在小說領域各有千秋,而且,有些作家已經取得了不凡的成就。
陳斌先的小說從細微處著筆,藝術地再現了生活,具有強烈的思想性和藝術性。收在這本集子裡的七本小說,敘述的風格不盡相同,但就其故事背後所體現的大悲憫情懷,或訓娓道來,或抽絲剝繭,或深沉哲思,都飽含深情,包括作家採擷了一個又一個生動細節,塑造的一系列鮮活的人物形像等,可以窺探出作家的藝術情懷和藝術探索。例如作者所寫的寒腔,是廬劇的一種唱腔,廬劇人的寒苦,水月、長生的掙扎、堅守和追求,尤其代表物質和當下世俗層面的句一廳與水月的精神對峙等,有了較深探索。 《寒硯》寫老大的一次善意贈予,造成授受者精神的異化與掙扎。 《操守》寫滷菜攤主小昭的片刻遊離所帶來的痛苦與掙扎,其故事背後呈現的面貌,值得深思。
王傳宏的中短篇小說大都聚焦於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以冷峻而細密的筆觸描摹出他們的孤獨、焦慮與失望。她的小說有一種奇異的色彩,沉穩而不安,動盪而釋然。那些在時間的風塵中不斷掙扎的人們,被流水般的過去與夢魘般的現實牽扯著,在那團從他們的心靈深處升騰而起的霧靄裡貫躅、徘徊著。而這一切,總是被王傳宏拿捏得恰如其分。王傳宏的文字極富張力,飽滿而冷寂,緊緻悠遠。裡面既有不動聲色的平實,也有出人意料的絢爛。作者熱愛她筆下的人物,把這種熱愛隱藏在自己的文字之中,極富耐心地構築起一個個小小的世界。這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造就了她作品特有的氣質,綿長而柔韌的文字中所湧動的奇光異彩。
曉秋以女性的眼光,對準她所處的城市背景,對城市的歷史和生活的整體性做著追憶式的拆解和重構。她作品裡的各色人物,如時光一般緩慢,他們的心境也如緩慢流淌的河水,在沸騰的時代背景下,再怎樣暗流洶湧,依然對生活抱著希望和美好的幻想。曉秋的作品注重城市的人與自然、人與歷史、人與時間、人與地域的關係,將人的行動放置在闊大的文化視野中加以審視,意境由此幽遠起來。她打量當下都市生活中的女性群體,她們的情感、婚姻、家庭,還有友誼,於濃密的生活質地中把握住了火候,於婚姻的煩瑣裡寫出了練達,於微波細瀾的情誼裡見著溫暖。
葉煒的小說創作努力拓展鄉土文學的書寫空間,重新反思人與土地的關係變化,其鄉土敘事聚焦於一個區域、一個村落和區域文化特質,呈現出獨具個性的鄉土書寫立場和姿勢。同時,葉煒的鄉土小說以全景式觀照和「非道德」視角審視兩種方式書寫民族心靈史,在人與土地關係的視野中發掘和表達鄉土中國的精神存在。如何在鄉土的視野中去探索鄉土中國更多的書寫方式與路徑,是葉煒及其小說創作帶給我們的重要啟示。
趙劍雲的創作純真而又深刻,她的小說關注更多的是平凡人物和普通人的生活,人物很現實,事蹟很平實,卻以一顆悲憫之心體察生命,由此實現了對命運及時間之河中的存在之思。趙劍雲在自己的小說中,強化了日常生活中的溫暖與愛。她擅寫感情,尤其是愛情,她從女性視角出發,敘述當下中國人的家庭、婚姻和情感生活,追隨人物波瀾起伏的情感,探索人物或柔軟或幽暗的內心世界。她細緻溫婉地表達了對中國社會精神情感狀態諸多缺失元素的關注,例如情感的隔膜、親情的淡漠、友情的缺失等等。趙劍雲習慣書寫杯水的微瀾,小事之光,生活生命中那些纖細的、毫髮的溫度,以及由這溫度而影響到的內心,趙劍雲構建的是一個有著毛茸茸質感的情感世界,她體察、審視著那些和青春相關的衝動、愛情和孤獨。
曹永出道就拓土開疆,建構自己的文學地域。他建造的野馬沖鎮和迎春社村,儼然已成他的地理標誌。在這個相對閉塞的蠻荒世界,沒有常見的田園牧調,由於惡劣的自然條件和生存環境,處處展現出人類的懦弱與偏執、無助與掙扎、粗野與兇殘,他們似乎永遠活在壓抑和焦慮之中。這片領土上居住的民眾,雖然活得像野獸般堅忍頑強,但生命的質地卻無比脆弱,隨時有可能被意外事故所折斷。曹永的小說語言樸拙,棱角分明,故事在推進過程中沒有多餘的渲染,顯得乾淨俐落。他作品散發出力量的衝擊,以及讓人震顫的美感。感性的生活經驗和理性的社會思考,形成他獨特的寫作風格,也讓他在有限的敘事裡,展現出無限的空間。
常芳的小說有厚重的文化思考,她有著溫婉的書寫姿態,不動聲色的價值批判,在溫情與詩意的文字下,直面廣闊的世界。以中篇小說《一日三餐》《你在木星上有多重》《左青龍右白虎》為代表的市民生活系列小說,以中篇小說《紙環》《撒拉弗的翅膀》《冬天我們去南方》為代表的反映當下知識分子精神困境的小說,敏銳地捕捉現實與日常生活,呈現出人的本真存在以及與這個變化世界的複雜關係。以短篇小說《蝴蝶飛舞》《白色蝌蚪》《一隻烏鴉口渴了》為代表的成長小說,在關於少年們成長的小小歡樂之外,更多的是呈現時代和命運的不可抗拒,以及少年們成長路上所背負的沉重與無助。
楊帆的作品試圖展示不同階層的個體在社會環境下的際遇,人的吃飯問題、安全感、幸福指數、情感與理想等等。楊帆近年偏於社會題材,在作品中繼續質疑、探討這些問題:經濟與文化、自然與社會是否可以脫離,科學、藝術能留給後代什麼,在先進與傳統、個人與集體之間如何前行;房屋的功能是什麼,不同階層的人能否相愛,人的物化與物的人化完成後人類將走向哪裡等等。楊帆將本來沉重、嚴肅的命題簡約到用文字敘說來表達,然後再依靠文字的奇特功效“以小見大”,從而實現自己的文學表達目的。這從具體到抽象、再透過抽象還原到具體的技巧,使得她的作品具有較大的擴張力和震撼力。
八位作家的中短篇小說在虛構能力、人性開掘上都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因為大家的共同堅守,讓純小說領域的色彩更加豐富。大家都知道,小說是作家想像的產物,小說的核心特質在任何時候都是複雜的,而不是單純地表達一段人生經歷,或說故事。這個時代,還在保持傳統閱讀的人們對小說解讀或多或少存在著一些偏差,甚至帶有些許鞭撻社會現象的期待和給予混濁呼吸以徹底顛覆的情緒,致使小說作品的負荷時常超重。再就是,越來越多的誘惑對作家本人的衝擊,致使某些作家很難沉靜下來,認真面對小說的意義去創作。加上一些讀者的誤讀,使一些作品奮不顧身地往「真實生活」上靠攏,有些作家越寫越現實,越來越缺乏想像力,使小說創作越來越沒有了難度,有些基本上就是現實生活的翻版,這顯然削弱了小說的實質意義。
作家的觀感、視角,也就是作家的價值判斷能力,或是異質性的經驗,是作家對生活不斷地闡釋,對生活的空間以及多變的外在環境做出充分的估計,在創作中不斷地加入自己的思想認識,啟發他人更自覺地去發現生活中隱密的一些事物,這應該才是我們創作小說的初衷。
願與諸位共勉。
2019.11.28於京華
(作者係第三屆魯迅文學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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