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安徒生奖儿童小说 小书房

英国儿童文学大师、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法吉恩代表作

入选美国《教师》杂志推荐的100本必读儿童文学经典

本书荣获：

·卡内基文学奖

·刘易斯·卡罗尔书架奖

作者依列娜·法吉恩小时候偶然发现了父亲在家中布置的小书房，如同发现一处宝藏，于是她每天把自己关在里面读书、思考。从此，小书房陪伴着她一起成长，成年后她创作了童话故事集《小书房》。法吉恩讲述的奇妙故事，充满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读者们带入一个美妙的童话世界。《小书房》于1955年荣获英国卡耐基文学奖，1958年获得美国刘易斯·卡罗尔书架奖。正在凭借《小书房》这部童话故事集所取得的杰出成就，法吉恩于1956年荣获国际安徒生文学奖。

依列娜·法吉恩（1881-1965），英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和剧作家。一生为孩子写作几十部作品，代表作有《小书房》《苹果园里的马丁·皮平》《伦敦城的童谣》《吉姆和海盗》等。因其在儿童文学创作领域取得的杰出成就，法吉恩曾获得英国卡耐基文学奖、国际安徒生文学奖等重要儿童文学奖项。

法吉恩创作的故事和诗歌总能给孩子们带来快乐。这本书收入了法吉恩本人zui喜欢的那些童话故事……喜欢讲故事的老师和父母们一定会喜欢。

——《学校图书馆》杂志

这是一本法吉恩童话故事的精华集，其中有些故事以前没有出版过。这本童话故事集，既适合老师和父母讲，也适合大声读出来；不仅适合儿童独立阅读，甚至有些篇目大人也会很喜欢的。

——《号角图书》

这是一本由法吉恩本人精心挑选二十七篇童话组成的故事集，定会成为一本经典之作。

——《柯克斯评论》

作者的话

国王和麦子

国王的女儿哭着要月亮

小凯特

没有名字的花

金鱼

西班牙小猎犬

穷岛的奇迹

吻桃树的女孩

西林国

手摇风琴

巨人和微尘

小裁缝

小姐的房间

七公主

离开天堂

小姐的玫瑰花

当年

康尼马拉的驴子

蒂姆一家

一便士

哄一哄我的乖宝宝

爱情鸟

圣仙女安

玻璃孔雀

善良的农场主

老牧羊人和小男孩

潘妮奇丝

国王和麦子

从前，村子里有个傻子，但绝对不是普通的乡巴佬傻子。他是校长的儿子，曾是一个早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要么可以寄予厚望，要么毫无希望。他的爸爸望子成龙，强迫他埋头读书；等这孩子到了十岁的时候，爸爸的希望完全落空了。并不是因为这个男孩从聪明变迟钝了，而是他所有的智慧都消失了。真的是这样吗？他经常坐在田间一个劲儿傻笑，但很少说话，除非有个机会打开话匣子，然后他就讲个不停，就像一个大家都以为坏掉的音乐盒意外地被人踢了一脚，突然就奏起音乐来。谁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情况下傻子威利才会突然开口。他对于书本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有时候他爸爸把一本他曾经很喜欢的书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古老的故事和记载，就走到一边去，拿起日报来读。他一般很快就把报纸也扔到一边去了；但是有时候他的眼睛似乎被其中某一段内容吸引，通常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却能直直地盯着看上一个小时。

他的爸爸很讨厌村民们给他儿子起的“傻子威利”这个外号，但是村民们这样称呼他的时候都是带着喜爱之情的，甚至还向来村子里的人自豪地介绍他。威利长得非常俊俏——茶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脸上点缀着金色的雀斑，蓝色的眼睛像孩子一样俏皮天真，精巧的嘴唇上挂着微笑，散发着不同寻常的魅力。我第一次听到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他大约十六七岁。那个八月，我在村子里度过。整整两个星期，我给他打招呼，他只是用微笑来回应。不过有一天，我躺在已经收割了四分之三的麦田边缘，懒洋洋地望着中间那片地越来越小，这时候傻子威利慢慢走过来，挨着我躺了下来。他没有看我，只是伸出手，用手指拨弄着我表链上的金龟子。突然，他开口说话了。

我小时候在埃及，在我爸爸的田里播种。播种之后，我总是一直守望着那片田地，直到地里探出绿色的幼苗，然后，随着一天天过去，我看着那些绿叶长出粮食，田地从绿色变成金色。每年，当田地里结满金色的麦穗，我就觉得我爸爸拥有全埃及最珍贵的宝藏。

那个时候，埃及有个国王，他有很多名字。其中最短的一个叫做拉，所以我都这么称呼他。拉国王住在一个非常富丽堂皇的城市。我爸爸的麦田就在城外，我虽然从没有见过这个国王，但是人们常常说起他的宫殿，他华丽的衣服、王冠和珠宝，还有装满钱币的保险箱。他用银制的碟子吃饭，用金制的杯子喝水，床上挂着紫色丝绸帷幔，帷幔上缀着一串串珍珠。我很喜欢听人们说起拉的故事，因为听起来他就像是童话里的国王一样；我无法相信他就像我爸爸一样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无法相信他的金斗篷就和我们的麦田一样真实。

一天，太阳火辣辣的，爸爸地里的麦子长得很高，我躺在麦子的阴影里，从一个麦穗上剥下麦粒，一粒一粒吃着。这时，突然听到有个人的笑声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看到一个非常高大的人正低头俯视着我。他大大的黑色卷胡子垂到胸口，眼睛像老鹰一样犀利；他的头饰和衣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知道，他就是国王。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他的护卫们都骑着马，其中一个牵着国王那匹马的马勒，因为国王下马到我这边来了。有那么一阵子，我们两个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他朝下面看，我朝上面看。随后，他又笑了起来，说道：“你看起来很满足啊，孩子。”

“是啊，拉国王。”我说。

“你吃着麦粒，就像吃山珍海味一样。”

“是啊，拉国王。”我说。

“你是谁啊，孩子？”

“我爸爸的儿子。”我说。

“那你爸爸是谁啊？”

“埃及最富有的人。”

“你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孩子？”

“他拥有这一大片麦田。”我说。

国王用明亮的眼睛扫视了下我们的麦田，然后说：“我拥有整个埃及。”

我说：“太多了。”

“怎么会！”国王说，“太多了！不会太多的，我比你爸爸更富有。”

我听了摇了摇头。

“我说了我才是最富有的！你爸爸穿什么衣服？”

“像我这样的衬衫。”我摸了摸我的棉衬衫。

“瞧瞧我穿的什么！”国王转了转他的金斗篷，刺痛了我的脸。“现在你还说你爸爸比我还要富有吗？”

“他拥有的金子比你还多呢，”我说，“他拥有这片麦田。”

国王脸色沉了下来，看起来很生气。“要是我把这块田烧了呢？那他还有什么？”

“来年还会有麦子的。”

“埃及国王比埃及的麦子更伟大！”拉国王大吼，“国王也比麦子更金贵！国王会比麦子活得时间更长！”

我觉得一点都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又摇了摇头。拉国王的眼中似乎快要迸发一场风暴。他转向他的护卫，粗暴地喊道：“把这块田烧了！”

他们从麦田的四个角点了火，国王迎着火光说道：“瞧瞧你爸爸的金子吧，孩子。可从来没这么闪亮过，也不会再闪亮啦！”

直到金黄的田地被烧成了黑色，国王才离开；他走的时候还喊道：“现在哪个才更金贵，国王还是麦子？拉会比你爸爸的麦子活得时间更长。”

他登上马，我望着他离开了，他的金斗篷在阳光下无比耀眼。爸爸悄悄从棚屋里出来，低声说道：“这下完了。国王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麦子啊？”

我也没法告诉他，因为我也不明白。我来到棚屋后面的小花园，哭了起来。当我伸开手擦去眼泪的时候，我看见我手里还握着一半成熟的麦穗。这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点宝藏了，这半个麦穗让我想起成千上万个金色的麦穗。为了防止国王再把它夺走，我用手指在土里挖了一些小洞，每个小洞里都放上一粒麦子。第二年，当埃及又到了麦子成熟的季节，我的花园里那些花朵和葫芦中间，挺立着十个可爱的麦穗。

那年夏天，国王死了，要举行一场奢华的葬礼。按照埃及的习俗，国王躺在一个密封的墓室里，里面放满了耀眼的珠宝、华丽的长袍还有各种各样金光闪闪的家具。除了这些之外，还必须放一些麦子进去，不然他到达天堂之前就会饿肚子了。一个男人出城取麦子，来回的时候都经过我们的棚屋。天气很炎热，回来的路上，他进我们屋里歇息一会儿，告诉我们他带来的那捆麦子是要和国王埋在一起的。因为炎热和疲累，他很快就睡着了，在他睡着的间歇，他的话还在我脑中回响着。我仿佛又看见了拉国王，正站在我面前，说道：“埃及的国王比麦子更金贵！埃及的国王比麦子活得更长久！”我迅速跑到我的花园里，把我的十个麦穗一起割下来，连着金色的叶子插进了那个睡着的人为国王找来的麦子里。他醒来后，就拿起那捆麦子，继续往城里赶路了。当拉国王下葬的时候，我的麦子也与他一起埋葬了。

……

小时候，家里有一个房间，我们都称之为“小书房”。实际上，家里的每个房间都可以称作书房。楼上的婴儿房里堆满了书，楼下爸爸的书房里也堆满了书。还有一排书沿着餐厅的墙边摆放着，一直涌进了客厅里。生活里如果没有了书，比没有了衣服更让人不自在。不读书比不吃饭还让人难受。

在所有的房间里，唯有小书房完全是书的天下，就像无人照料的花园里花花草草在肆意生长。这里的书未经挑选，也没有一点条理。餐厅、书房和婴儿房的书都是经过挑选和整理的；可是小书房里，混杂着从下面井然有序的书架上淘汰下来的“流浪儿”，还充斥着爸爸从市场批发来的包裹里的“漏网之鱼”。垃圾不少，但宝贝更多。既有名门贵族，也有乌合之众。对于一个看书完全没有禁忌的孩子来说，这就像是买彩票和抽奖一样。在这个积满灰尘的小书房里，窗户从没有打开过，夏天的阳光穿过窗格照进来，金色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闪烁着，为我打开了一扇神奇的窗子，让我看到了那些我未曾经历过的世界和时代：充满诗词和歌赋、事实与幻想。其中有古老的戏剧和历史，年代久远的爱情故事；有迷信，有传奇，还有那些称之为文学奇趣的东西。《佛罗伦萨的夜晚》让我沉迷；《霍夫曼的故事》让我害怕；还有一本《琥珀女巫》和我以前在深爱的那些童话故事里读到的女巫一点也不一样。

狭窄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图书，差不多有半个墙壁那么高。而书架顶上也凌乱地堆叠着一层又一层，差不多要碰到天花板了。地上的一堆堆书要爬着才能翻过去，窗户旁边靠着的一摞摞书一碰就坍塌了下来。你看到一本书的书脊比较诱人，想要从书架上拉出来，一不小心，脚下又会诞生一波新的书浪；然后你把这本不知怎么吸引住你的书又丢进了这一片杂乱当中。在这个小书房里，我像查尔斯？兰姆一样，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所有可以称之为书的东西。当我蜷缩在地板上或者倚在书柜上，灰尘钻进了我的鼻孔，刺痛了我的眼睛，身体感觉不太舒服，思想早已迷失。我在那些想象似乎比实际还要真实的领域里漫游，扬起风帆踏上发现之旅，航行到那些事实比想象更奇妙的地方，只有在我停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姿势有多难受，空气有多沉闷。即使我的嗓子经常疼痛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这小书房里的灰尘，我也无怨无悔。

从没有仆人曾经拿着抹布和扫帚来到这里，擦亮阳光会从这里起舞的暗淡窗格，或者扫干净地板上挤压多年的灰尘。如果没有了这些灰尘，这个屋子就会变了样：星尘、金尘，还有蕨类植物的粉末，这些粉末回归到地下，以风信子的姿态重新爬上大地的膝头。“安静的灰尘”，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说——

这安静的灰尘是女士和先生，

是姑娘们和小伙子：

是笑声，是才能，是叹息，

是衣裙，是发卷儿。

还有英国诗人维奥拉？梅内尔清理了窗台上“白天偷偷到来”的尘土，因这尘土让一切闪亮的东西变得暗淡无光，她停下来深思——

啊，我拂去的这些尘土

是花朵，是国王，

是所罗门的圣殿，是诗人，是古城尼尼微……

难怪我带着酸痛的眼睛从小书房里爬出来，小书房里斑驳的金色灰尘仍在我的脑海中飞舞，它银色的蜘蛛网仍钩织在我内心的角落。难怪多年以后，当我开始写自己的书，它们都变成了一团交织的虚构和事实，幻想和真实。我一直没能够把它们完全分清，这本书里诞生在这灰尘之间的一个个故事就显示了这一点。七个小女仆带着七把扫帚，打扫了半个世纪，也未曾把我脑海中那些灰尘清扫干净，那些灰尘是消失的圣殿、鲜花和国王，是女士的发卷儿、诗人的叹息，是姑娘和小伙子的欢笑：那些美好的男孩女孩，就像扫烟囱的人，都会来到某一间小书房清扫灰尘——偶尔，还会有意外的发现。

依列娜·法吉恩于汉普斯特德

一九五五年五月